摘要：挪威作家尤·奈斯博被誉为“北欧犯罪小说天王”，几乎每部小说的故事都以奥斯陆为背景，其中三部作品还被称为“奥斯陆三部曲”。他笔下的哈利·霍勒警探在办案过程中几乎走遍了奥斯陆的每个角落。如今，很多奈斯博书迷来到奥斯陆，沿着大街小巷探寻哈利的踪迹...
挪威作家尤·奈斯博被誉为“北欧犯罪小说天王”，几乎每部小说的故事都以奥斯陆为背景，其中三部作品还被称为“奥斯陆三部曲”。他笔下的哈利·霍勒警探在办案过程中几乎走遍了奥斯陆的每个角落。如今，很多奈斯博书迷来到奥斯陆，沿着大街小巷探寻哈利的踪迹。
北欧犯罪小说很适合在冬天阅读，那种冷硬的风格、阴郁的氛围与漫漫长夜和户外的冰天雪地十分契合。尤·奈斯博（Jo Nesbø）的作品便是如此，残酷的案情、冷血的凶手，在宛如乌托邦的国家发生，更令人不寒而栗，不禁想裹紧身上的毛毯，同时也不免疑惑，奈斯博为何如此执迷于奥斯陆，并屡屡在这座幸福指数颇高的城市构建犯罪场景？
尤·奈斯博，挪威史上最畅销的作家之一，被誉为“北欧犯罪小说天王”。
奈斯博在成为作家前的生活颇为多彩。1960年3月29日，奈斯博在奥斯陆出生，母亲是图书管理员，父亲每天下午都会给孩子们读书，家中文学氛围浓厚。读高中时，奈斯博想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本已计划去英国参加热刺队，却因膝盖受伤不得不离开球场。因经常逃课，奈斯博没能拿到高中毕业证，只好选择服兵役。服兵役的3年间，他强迫自己重温高中课程，阅读了大量汉姆生和海明威的作品，最终以优异的成绩拿到毕业证。之后，他进入挪威经济学院攻读经商管理专业。大学毕业后，奈斯博在奥斯陆的金融行业任职。因为觉得工作太过无趣，他开始写歌，并和一位年轻的爵士乐贝斯手组建了Di Derre乐队。专辑大卖后，他们成了流行乐明星。但没过多久，奈斯博开始厌倦明星生活，决定给自己放个长假。在从奥斯陆飞往悉尼近30个小时的旅途中，他写出了《蝙蝠》的故事大纲，从此开始了写作生涯。
在《蝙蝠》中，奥斯陆警署的哈利·霍勒（Harry Hole）警探和奈斯博一样，也是去了悉尼。哈利在那里历经磨难，破获了一系列连环凶杀案，给读者留下了外表强悍、内心却有着浪漫主义理想的形象。奈斯博凭此书一举成名，斩获了挪威历史最悠久的犯罪小说奖“里弗顿奖”和北欧推理小说年度大奖“玻璃钥匙奖”。奈斯博当时应该也没想到，从1997〜2019年，哈利会一直陪伴着他——先后在12部作品中出现，成为一个性格鲜明的硬汉警探。
哈利负责的案子大都发生在奥斯陆，其中《知更鸟》《复仇者》《五芒星》因在故事上具有一定的延续性，被称为“奥斯陆三部曲”。从街头命案、跨国军火走私案，到银行抢劫案、女子遇害案，奥斯陆的宁静一再被撕裂，紧张、恐怖的气氛节节升高。这让许多读者不由得心生诧异：作为挪威的首都和第一大城市，奥斯陆不仅历史悠久，有不少名胜古迹，还被大海与森林包围，风光旖旎，再加上很高的现代化程度，被认为是欧洲最富有、安全和拥有最高生活水准的城市之一，可为何在奈斯博的笔下却如此阴暗？
曾有记者问奈斯博：“在挪威建构犯罪场景而不过于牵强，会不会很难？”对此，奈斯博给出了自己的解释，奥斯陆是个惬意的小首都，但它也有犯罪组织、卖淫、非法交易、从巴尔干半岛来的毒品以及俄国黑手党等，其犯罪率甚至曾超过纽约。只不过北欧国家“从摇篮到坟墓”的福利制度所提供的保障掩盖了其黑暗的一面。而他想描写的正是这种对比，“今天的奥斯陆正是引人入胜的惊悚小说的完美场景”。在奈斯博的笔下，遍布各个角落的城市掠影和触及多个阶层的视点，堪称挪威社会面的投射，演绎着独属于奥斯陆的悲伤。书中的暴力与现实中近乎神圣的平静，对比鲜明又极具震撼力，是北欧犯罪小说最大的魅力之一。
其实，在奈斯博之前，北欧乃至挪威文学界已经逐渐形成了创作犯罪小说的氛围。20世纪70年代中期前后，乔恩·米舍莱（Jon Michelet）等人将政治犯罪小说介绍到挪威，他笔下的私人侦探就曾是一名奥斯陆警察。80年代，清高的文学界和态度严肃的图书俱乐部也开始接受犯罪文学，作家的创作势头持续升温，书中的故事特别集中于奥斯陆、卑尔根等大城市，使这种引进的文学形式变得极其“挪威化”，有了浓厚的地方色彩。甚至有人提出，可以将挪威犯罪小说当作“现代地方文学”（Modern Regional Literature）来读。
如此看来，奈斯博将奥斯陆设计为犯罪频发的场地和哈利施展才能的舞台，也是“顺其自然”了。
“奥斯陆中的‘奥斯’表示山脊，也就是我们所在的山腰，艾克柏山脊。至于‘陆’则是下方这块平原。”在《复仇者》中，哈利·霍勒向助手哈德森介绍道。他站在奥斯陆峡湾（Oslofjord）上方的高处，依然能感受到风中的咸味。
哈利·霍勒是一个典型的“反英雄”人物，他是奥斯陆警署最有能力的警探，但也是最差的公务员，他酗酒，反对权威，在追求真相时无所畏惧，在感情上有时却很温柔。这种气质与奥斯陆有些相像：既冷酷，又浪漫。20多年来，奈斯博以哈利的视角向我们巨细无遗地展现了奥斯陆的历史、气候、节日、标志性建筑等方方面面。作为奈斯博的书迷，可以在奥斯陆循着哈利的足迹，来场不同寻常的“深度游”。
与哈利联系最密切的地方，自然是他居住和工作的场所。哈利曾在苏菲街的一座公寓住过很长时间。《知更鸟》里提到，“哈利沿霍勒伯街走，左转踏上苏菲街。这条狭窄小街上的房屋原本多半是工人住的，房龄少说也有百年，状况大多不甚理想。但自从房价上涨，年轻的中产阶级住不起麦佑斯登区而进驻此地之后，整个地区就像是做了拉皮手术。如今这里只剩一栋屋子，最近并未整修外观，那就是八号，哈利的家。反正哈利一点也不在意。”有趣的是，虽然这本书里提到公寓在八号，后出版的书里却数次说到它在五号，可能是奈斯博出现了笔误。
哈利警探在苏菲街五号的公寓
哈利·霍勒是奈斯博笔下虚构的人物，但苏菲街五号的公寓是真实存在并有人居住的。为致敬这一经典人物，住户将其名字贴在门铃旁，方便书迷前来打卡。 Eric 摄
虽然哈利经常任由房中一片狼藉，但当他外出办案离开很久终于又回到家时，心中还是会有“莫大的、纯粹的喜悦”。不过，在《幽灵》里，哈利已经把公寓卖了。现在，这个街区依然很安静，不时有哈利的粉丝造访这座淡黄色墙面的四层建筑。公寓附近，哈利最爱的施罗德餐厅（Restaurant Schrøder）仍在营业，哈利曾多次醉倒在此，餐厅用奈斯博的书和一些关于哈利的剪报来装饰墙面，招揽顾客。
施罗德餐厅别出心裁地用奈斯博的书和一些关于哈利的剪报装饰墙面 Elisabeth 摄
奈斯博是施罗德餐厅的常客
哈利工作的奥斯陆警署矗立在格兰区和德扬区之间的山顶，俯视着奥斯陆市中心的东区，由玻璃和钢材建构而成，整栋建筑不见任何斜面，呈完美对称。大概很少有游客会把警署列入旅游必看清单，但书迷一定会去看看这座庄严的建筑，想象着哈利和警探在其间与罪犯较量的情形。
位于警署东南方的卡尔·约翰大街是多起案件的发生地。“晚上七点五十八分，米凯·贝尔曼走在高雅整洁的卡尔·约翰大街上，这里是挪威王国的中心，也是轴线的中心点，左边是大学与知识，右边是国家剧院与文化，后方是皇宫花园，皇宫高高矗立，正前方是权力。”——奈斯博在《猎豹》中如是描述。卡尔·约翰大街以瑞典及挪威国王卡尔·约翰（1763〜1844）的名字命名，是奥斯陆最主要的商业大道，囊括了诸多奥斯陆的旅游景点，如中央车站、议会大厦、国家剧院、博物馆、大学、皇宫，等等。挪威皇宫也是由国王卡尔·约翰提出、于1825年开始修建的，皇宫前矗立着骑在马上的卡尔·约翰雕像，它“望着挪威议会，眼神如在梦中”。
漫步在卡尔·约翰大街，感受奥斯陆独特的北欧风情。
风格朴实的皇宫前矗立着骑在马上的卡尔·约翰雕像，英姿勃发，气韵不凡。
国家剧院（Nationaltheatret）对哈利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他曾穿着自己唯一的一套西服和挚爱的萝凯在这里约会，并告诉她自己刚接受了一份新工作，前一天是他“做警察的最后一天”。当然，他最终未能如愿。剧院建于1899年，内部装饰雍容华贵，正门前有两尊塑像，分别是戏剧大师亨利克·易卜生和作家比奥夏·比昂松，剧院旁边的花圃里还有很多话剧人物的雕像。
国家剧院时常上演易卜生的剧作，颇受欢迎。
卡尔·约翰大街往南不远处便是大海，沿着海岸线一路走来，就能看到位于碧悠维卡区的奥斯陆歌剧院（Operahuset）。和国家剧院相比，它还很“年轻”，是哈利见证着一步步建起来的。在《救赎者》中，“毒虫”指着集装箱码头说，“明年夏天那里要盖歌剧院”；在《五芒星》里，“建筑工程已经开始了，起重机矗立在午后阳光中，侧影有如长颈鹿”；在《猎豹》中，歌剧院“即将完工”；到《幽灵》时，歌剧院已经建成。书中的时间就这样随着现实一起流逝。歌剧院是挪威国内最大最具代表性的文化建筑之一，如白色冰山一般从奥斯陆峡湾中拔地而起。“这栋建筑已赢得世界各地的建筑奖项，意大利大理石铺成的屋顶倾斜而下，延伸至海中，上面漫步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偌大的玻璃窗透出的灯光就跟洒落其上的月光一样明亮。”在一个温暖多云的夜晚，哈利和两个搭档来到歌剧院，观光客早已散去，他们坐在屋顶上，眺望候福德亚岛和格雷斯霍曼岛，呼吸着新鲜空气。屋顶上反射着哈纳罗格大楼和停泊在维帕唐根码头的丹麦渡轮的灯光。与普通游客不同的是，哈利他们并没有沉迷于美景，而是很快开始讨论案情。
奥斯陆歌剧院庞大的建筑体量和强大的视觉吸引力，独具一格。人们可在屋顶漫步，饱览市容美景。
从北向南穿过奥斯陆流向大海的奥克西瓦河（Akerselva）在奈斯博的书中多次出现，哈利的一位密友便是在河流东岸的葛鲁尼洛卡（Grünerløkka）遇害，使他受到沉重打击。那里曾是工人聚居的街区，近年来，随着越来越多学生和艺术家的进驻，整个社区的氛围逐渐被改变，开了许多咖啡厅、餐厅和酒吧，还有大大小小的画廊、原创设计品商店，洋溢着时尚活力，成为奥斯陆的“新心脏”。挪威表现主义绘画大师爱德华·蒙克也曾在这个街区生活，他住过的地方现在建了一家以他名字命名的咖啡厅。如果你是蒙克的粉丝，不妨来这里坐坐，没准也能从中获得艺术灵感。
现今的葛鲁尼洛卡是汇聚年轻学生和艺术家的生活社区，潮范儿十足，极具艺术气息。
奥斯陆最大的雕塑公园维格兰雕塑公园（Frognerparken og Vigelandsanlegget）也是书中的犯罪高发地之一。在《救赎者》中，哈利陪萝凯的儿子欧雷克到公园的露天泳池游泳，却意外地发现了罪犯的交货地点。公园以挪威雕塑大师古斯塔夫·维格兰的名字命名，园内有数百座雕塑，都是维格兰用铜、铁或花岗石精心制成。公园的主要主题是“人的生与死”，因此很多人称这座公园为“人生旅途公园”。其中最壮观的是“生命之柱”，柱上密密麻麻交叠着上百个神情不同、动作各异的人体浮雕，四周烘托着几十组花岗石人体雕像，极具震撼力和视觉冲击力。
维格兰雕塑公园里的雕塑形态各异且惟妙惟肖，极具震撼力的“生命之柱”更是引人驻足欣赏。
奈斯博不仅将奥斯陆的诸多自然和人文景观“移植”到哈利·霍勒的世界，还将挪威的不少民俗风情、历史文化等融入其中。
他在《蝙蝠》等多本书中都提到了挪威的宪法日。1814年5月17日，挪威的第一部宪法在埃兹沃尔通过，宣告挪威脱离丹麦400年统治，成为独立国家。如今，每年5月17日人们都会穿着传统服饰游行，举行一系列庆祝活动。其中最壮观的庆典是在奥斯陆，成千上万的学童队伍一路从卡尔·约翰大街游行到皇宫，皇室成员会出现在皇宫阳台上，向广场上的游行队伍挥手致意。
宪法日是挪威的盛大节日，全国各地都要举行中小学生游行。庆祝活动规模之大首推奥斯陆，载歌载舞的游行队伍穿过卡尔·约翰大街来到王宫广场，煞是壮观。
《知更鸟》里，哈利在节日的前几天就看到路边的流行服饰店都在大力促销，就连报摊也卖起了缎带和国旗，他还听见远处有乐队正加紧练习传统进行曲，乐音回荡不已。纪念日当天，哈利保持着高度警醒，以免“新纳粹党”趁机作乱。萝凯则带着欧雷克前往阿克什胡斯城堡（Akershus Festning），那里是儿童游行的出发地点。建于13世纪90年代的阿克什胡斯城堡也是奥斯陆历史的见证者，矗立在奥斯陆峡湾的岩石上，地理位置颇具战略意义，中世纪时守护着哈康五世国王及挪威人民的安全，后来被改造为文艺复兴风格的宫殿，现已面向公众开放。
古香古色的阿克什胡斯城堡 Paulo Miguel Costa 摄
挪威人的传统运动项目滑雪在奈斯博的笔下也未缺席。在追寻狡猾的连环杀手“雪人”时，哈利来到了奥斯陆的霍尔门科伦滑雪跳台。它是世界上最宏伟的滑雪跳台，站在旁边的观景崖上，哈利感到“雪人”如此接近，却也前所未有地感到“寒冷、沉重、笨拙”。从1892年起，每年3月，奥斯陆都会举办挪威的第二大节日“滑雪节”，并在霍尔门科伦山举办国际跳台滑雪比赛，来自世界各地的滑雪爱好者都会云集于此。此外，还有花样滑雪表演和极限滑雪运动比赛等。毕竟是生来就踩在滑雪板上的民族，挪威人对滑雪可是真爱，还于1923年在奥斯陆专门修建了霍尔门科伦滑雪博物馆，展示有维京时代的滑雪用品等，令人大开眼界。
电影《雪人》改编自奈斯博的同名小说。为追寻狡猾的连环杀手“雪人”，哈利来到奥斯陆的霍尔门科伦滑雪跳台，心情沉重。
霍尔门科伦山是挪威的滑雪圣地，很多世界闻名的滑雪大赛都在此举行。宏伟的霍尔门科伦滑雪跳台相当醒目。
哈利在奥斯陆的踪迹远不止于此。凡奈斯博所到之处，哈利也必涉足。哈利所在的“奥斯陆”并不是现实中的奥斯陆的“平行世界”，而是奈斯博把他最想引起人们关注和警醒的黑暗面聚焦、放大后的集合体。正如英国《独立报》所评价的那样，奈斯博之所以逐渐成为北欧犯罪小说重量级作家，除了因为他具备说故事的才华，还在于他在作品中积极加入社会议题。在奈斯博看来，故事是一个强有力的工具，他写的每一行字都显示了自己如何看待人或社会，进而让读者接受他的思想，接纳他的感受。奈斯博坦言，他会继续为读者制造“极度恐惧”，只要奥斯陆有哈利·霍勒，人们就会有“巨大的期望”。
本文选自2020年12月刊
